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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请问,薜大夫,上次这种药,你不是写着饭后服三片的吗?怎么变成了两片了?”朱福根问道。
医生看着面前这个脸色黑黑的老年人,耸了耸肩膀,把他手里的药瓶拿过来,用钢笔不耐烦地在服药方式上改了一下。
看着已经变得有点神经质的医生,朱福根舔了舔嘴唇,笑着说:“大夫,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太太的那个手术安排在八月底,是不是就比九月初更好一点?”
医生把双手举在天空中,呆了一会儿,才用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对着面前的人说道:“我个人的判断,是可能的,对,是可能的。”说完转身而去。
朱福根站在那里,嘟囔着说:“什么叫可能的。我想知道的是准确的,而不是可能的。”
一个护士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准备追随大夫去获得更准确答案的朱福根:“行了,你今天已经问了薜大夫快二十分钟了,下次再来问吧。”
“可有些事情,我还是不太明白呀。”
“下次,再来问可能就明白了。”护士挡在他的面前。
朱福根很不高兴地离开了医院。
近一段时间来,朱福根每次离开医院里,都有点不太高兴。这和他老婆的病有关,当然,和他的性格关系更大。
朱福根的固执与认真退休前在单位里是出了名的。他的家人对此也是具有共识的。用精神系统的分析专家的话讲,这个同志属于典型的IQ较高,EQ较低,SQ基本为零,遇事略显偏执的那类患者。在读完研究生之前,朱福根的人生相对无数的同代人来说,还是相当成功的。从小遇到看书考试之类的事情,常有超水平的发挥。在那个本科生都不是很多的时代里,他竟然能够一路考进最好的学校,并投考到相当有名气的研究生导师名下,显示出了他在学习方面,特别是接受知识方面不俗的实力。
然而走进社会之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首先中国的许多事情不可能像学校里那么严格的先定义后推导的,特别是涉及到人和人之间的事情,那就更是一大块极其模糊的领域,这个领域里的多数事情是不可能被量化和进入统计范畴的,这里需要的是练达中的人情,是伪善中的忍耐,是无耻中的巴结,是隐蔽中的进取。这里是没有教材与习题的。所有的题目都是开卷的,最重要的是,在人生的考场里,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答案的。这一点,很让善于驰骋于课堂和考场的朱福根有些失落。这种失落是在他进入社会之后一点点地产生的。首先,怎么恰当地与人,而不是与教材处好关系,存在着一个本质性的转换,然而朱福根始终没能完成好这种转变。由于他毕业于名校,一开始他的领导还是非常器重他的,本着从长远培养的想法考虑,领导首先把他放到了基层进行锻炼,让他在那里通过技术革新和与工人师傅打成一片,有所建树之后,再顺理成章地把他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
然而他没有看懂领导的意图。来到基层之后,他立刻就对企业已经存在的一切都看不惯,更糟的是当他把问题提出来之后,又无法拿出一个让大家信服的解决方案来。他和周围的人无法良好相处。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始终没有摆好自己在学习方面的能力与自己领导的管理能力关系之间的一个位置。他很快地在基层看到很多不公正的存在。他开始当着领导的面替下边的人抱不平。可遗憾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欣赏他的努力。在得罪了很多周围的人之后,企业的领导认识到,也许是他们错了,如果真的把陈景润、约翰纳什这类天才放到一企业的基层去锻炼,其处境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福根来到了研究部门。但是由于他对周围的一切过于认真,很快地他的性格又与周围发生了冲突。他不快乐,他的周围也不快乐。一天天地,他被孤立了起来。不知孤独了多少天,孤独了多少年后,有一天,上级领导从外边给朱福根他们的企业派来了一个新的领导。这位领导大人有一天,来企业的研究部门做工作指导,做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当着大家的面,大声地叫起了他的名字,并且一边招手一边向他走来。朱福根原以为,新领导是刚巧在会上认出他来了呢。
后来有一天,领导的妹妹对他说,尽管他哥哥学习不怎么样,在大学里考试时总是坐在他的旁边,但他的心眼儿其实多着呢。他来企业来的第一个星期招来主管人事的领导,向他汇报公司研究生以上学历的技术人员与管理人员状况时,就知道了那个不太识实务的老同学的情况和处境。领导笑着摇了摇头说:当年我在校队里当主力中锋的时候,有一次为了我给另外一个学校的一个后卫玩了一个小动作,裁判没有看到,可老朱为了我的赖皮,后来竟指着鼻子骂过我一个学期,还是这脾气啊,好,好。后来才有了这么一出。
朱福根的处境开始好了起来,新领导了解他,先是把他提成一个有职无权的副总工程师,然后把他请到了一个远离企业的单独房子里,让这个光杆司令一个人专门研究那些工程设计当中的纯技术问题。看着满屋子的手册和图纸,朱福根再次找到了教材与考试的感觉。然而他提出的所有建议,企业都没有采纳。气愤不过的他,有一天闯进了新领导的办公室理论,新领导笑着跟他说,老朱啊,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直呀。你怎么老是跟个孩子似长不大呀,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原因,后来琢磨出来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你早应该结婚有个家了。朱福根的脸一下子红了。新领导说,我有一个表妹,现在一家杂志当副主编,也快四十了,还一个人在那里耍单呢。当年一个男朋友与她要死要活之际,突然决定出国远去,那之后,我那表妹发了死誓,再也不嫁了。她人好,只是不少的想法有些怪,这些都和你有点像,你们俩不像的地方是,她的脾气比起你好得太多了。怎么着,这个周末到我们家里来吃饭吧。
朱福根后来对着新领导的表妹说,你知道我一生最幸运的是什么事情么,就是一直坚守着独身,等到了你的出现。为了朱福根罕见的具有诗意的表达,表妹竟笑得哭了起来。朱福根爱他的妻子。爱使他的脾气迅速地变得柔软了。尽管他还是那样的认真,但他终于柔软了起来。妻子给他带来了许多,关照,温柔的呵护,善解人意的体贴。他开始理解了许多书本上和影视里的一些表 达与论述。生活里开始散发出一种从来没有嗅到过的味道,他想了很久之后,慢慢地理解了,那是家的味道。太太喜欢幻想,喜欢各种新奇的体验,最喜欢的还是旅行。多年下来,两个人把国内的很多名胜也差不多走遍了。前几年,跟着旅行团把中国周边的几个国家也飞马观花地转了一圈。
尽管朱福根和太太没有孩子,但他的太太想得开,说,有没有孩子其实都是青年与中年的事情,等孩子长大独立之后,特别是孩子也都各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后,最终还是老人自己过日子。朱福根理解太太的想法。多次戏言,你就是站得高,你就是看得远,你就是知道怎么指导,你就是善于挽救,历史证明,你是一贯正确的。可就是这个一贯正确的老伴,最近身体总是不适,去医院一查,身子里有毛病,医生建议,趁着现在身体底子还可以,趁早开一刀的更好。又去了一家医院,这位医生强烈反对动刀子,言语之中把另外的医院的人差点说成了屠夫。保守疗法,记住,听我的没错。回到家里,两个人手握着手,有点犹豫了。老伴突然哭了,说,看样子,我是永远也去不了莎士比亚、歌德和巴尔扎克的墓前悼念他们了。
会去了,会去的,都怪我,要不是,要不是那些股票被套,我们应该已经去看望过他们了。
股票,呵,股票!!
从医院回来之后,他先是在报摊上买了一份<<申城晚报>>,又特别地买了一份证券市场周刊的综合版,然后又骑车到离家不远的商店里买了菜,回家后一边等着小保姆做饭,一边低头看着童牧野和水皮的高见。吃完晚饭之后,骑上自行车直奔老伴的外甥小松家里。上海就像个正处在青春期之中的城市一样,一天一个样地在变化着。街上,到处都在闪烁,到处都在跳动,远处的月光和近处的灯光,把颜色调成一块一块巨大的色彩,随意地抹在都市的一个个的街角与楼顶。汽车藏在隔音板的背后从头顶上飞驰而过,地下有一条条的钢铁巨龙摇摆而去。不知是为了销售还是纯粹出于艺术的目的,很多建筑的外表被打上了各种色彩的灯光,像是一件件用能源和金钱雕刻出来的作品。朱福根无睱欣赏这座正在变得越来越美的城市。他只有一个念头,小松昨天的那个消息准吗?
小松戴了一副宽边眼镜,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说:“我想,他不会瞎讲的,这里存在着两个基本判断,一个是,他让我知道这个消息,他有什么坏处和损失吗?他想把我们骗进去,他自己跑出来吗?看看图形,再估计一下他可能操纵的资金,这种可能性不存在么。再一个,我们是一起偷看着不该看的东西,偷吃着很可能烂嘴的东西长大的,他有什么动机来骗我这样的朋友呢?那么,请注意…”
小松突然站起身来,走向了那个又脏又乱的卫生间。朱福根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他看到小松刚才放在桌子上的一杯可乐,仰起头喝了起来。可能是刚才骑车太快了点,他觉得后背的衣服粘粘的。
这时突然从厕所里传来小松那尖利的声音:“请注意,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希望我们在这个时候建一个老鼠仓。懂吗?老鼠仓,一个真正的老鼠仓。”
朱福根突然觉得好笑了起来,老鼠从什么时候和中国的证券市场跑到一起来混了。
“你能再说一遍,那个上市公司的名字叫什么?”
小松在卫生间里,一边在屁滚尿流,一边从嗓子眼儿里向外蹦着上市公司的名字:“飞天股份。”
“那小松,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你姑妈她可是一直想去欧洲看看她从小就看的那些作家的故乡,我这次…..”朱福根咽了口唾沫后说:“我这次要真是赌一次这个消息的话,万一,真的……”
小松提着裤子从厕所里走出来:“你别,姑父,你可别,我知道你这个人认真,别万一,我昨天也就是这么一说,今天也就是这么一解释,还是那句话,三分消息,七分分析,建议飞天股份的过去几年里的财力报表,近一些时候的二级市场的走势、图形,特别是交易量换手率方面的情况,你更需要多加关注,你可千万别问我,万一的事儿,这谁说的准呀,说实在的要不是姑妈一再地叮嘱我,让我帮你留点心,有些事情,我是绝对不敢跟你说的,我知道你认真,我还怕万一呢。”
朱福根只好苦笑着说:“小松,你别介意呵,我这不是怕吗?”
“你说,做股票的,谁不怕吧。小股民怕,我就不信那些超级大鳄们不怕。说不怕,那是吹牛逼的。”
“我忘了,你说你这个朋友是干什么的?”
“在一家私募基金做操盘手,所以说,从某种意义上,我的消息还算是一手半的消息吧。”小松的脸上是一副相当自负的神情。
“那我真的就不能见见你这个朋友吗?”
小松问道:“以后有机会吧,你不知道,他刚刚出了车祸。警察、保险公司,再加上苦主追,他现在也烦着呢。”
朱福根笑笑说:“那到是,那就以后吧。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小松,我仓里的那些股票的情况,你都了解吧,你说斩不斩出来呀?”
小松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记住,要不你就自己买基金去,只要是决定自己买股票,那你就永远得记住一点,投资时,谁也代替不了你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决定。”
朱福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一年多前,就在朱福根还觉得自己的精神和体力正处在一个极其良好的状态之下时,有一天,企业人事部门和他打招呼道,组织上经过慎重的考虑,请一批老同志退下来,你今年已经六十二了,已经过线了。朱福根争辩道,不是前年说好的吗,像我们这种高级职称的人放宽到六十五吗?
对不起,今年上边的政策又有了变化。
谁是上边,上边到底是谁呢?
对方笑了:你真有意思,呵呵,真有意思。说完也没有解释电话就挂了。
朱福根需要解释,需要一个能让他睡得着觉的说法。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找到那个前领导那里,人家说,老朱,你认真了一辈子了,想开了早点退下来,不是挺好的一件事情吗 ,实话跟你说,我也要退了,报告都打上去了。可你是自己打报告上去要求退的,而我是被别人打电话来通知的,性质不一样呀。
老同学笑了:可结果可能是一样的,你真有意思,呵呵。以后没有事儿了,欢迎你多到我们家里来串串门。
朱福根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兴致去别人家里串门。他内心总罩着一种潜意识,我们这种人,这种不再被社会需要的人,还会被人欢迎去串门吗?结果在刚退休那段时间里,调整了很久。先是常常无端地生自己的气,生社会的气,生太太的气。那气莫名其妙地来了,在肚子里盘了半天,轻易出不去。夫人好语相劝,出去走走吧。外边的公园里有很多和咱们差不多年纪的人在那里锻炼,路灯大树之下很多人在那里打牌下棋,那也不是一种很好的退休生活么。
一次晚饭后的散步中,偶然经过一片石桌石椅,见到一帮子脑袋扎做一团观棋的少年之后,没有摸过的一颗颗棋子在眼前活了起来。站在弱势的一方身后看了一会儿,先是用嘴开始参与进去了,不一会儿,手指头也上去了。
站在旁边的老伴乐不可支,说,老朱,你让人家自己下。
输棋的了人则说,你坐我这儿,咱俩一块儿跟他杀,我觉得你的棋比我强。
朱福根就不客气地坐了下去。这一屁股下去就是几个月。他做事情认真,每天七点半过五分,新闻联播的天气预报一结束,像当年早晨上班一样,准时出门,风雨无阻。可忽然一天,不到八点就回来了。夫人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了电视的摇控器,对着电视一通猛摁。第二天,夫人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她的老公昨天晚上在和别人下棋时,尽管有很多旁观者证实,与他对弈的那位确实有棋品方面的问题,但过于认真的他采取的掀翻棋盘,愤怒而去的方式也为众人所不耻。下棋玩么,何必那么认真呢?说话的人摇了摇头。夫人回到家里,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提及下棋的事情。
有一天,晚饭后,他们两个人携手散步,见到一个邻居老苏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赶路。问及原因,回答竟是,营业部有讲座,北京来的一位有背景的人点评大盘,外带粗选黑马,此事实在重要,不可耽搁。
什么叫选黑马呀?朱福根问。
夫人看着老公,想了一会儿说:那天你是不是因为和你下棋的人偷吃了你一个黑马,你把棋盘给掀了?
朱福根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不明白他说的那个黑马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明白。老伴回答说。
第二天中午,夫人脸上兴奋地发着红光,一进家门,看着那个正坐在电视机前打哈欠的先生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黑马就是能够挣钱的股票。我觉得股票这事儿挺好。你看人家老苏,每天一早起来,比过去上班还守时,准点就去了营业部。下午收了市之后,看报、研究、讨论,加上听讲座,我看比他过去上班时还忙。我看你也去炒炒股票吧,省得你成天坐在家里看电视剧,再不就是整天地和我发无名火。
股票,那玩意儿算什么东西呀,还不是投机那一套。
老苏讲了,也不都是投机,只要认真研究,就变成了投资了。投资,你懂吗?
朱福根摇摇头说:我是个搞技术业务的人,买卖股票的事儿一点不懂。
不懂就学呀,以你这聪明劲儿,怎么也不会比那个老苏差吧。他刚才和我说了,他的养老金放在股市里边转,可比放在银行里划算多了,他去年用炒股票赚的钱,玩了一趟澳大利亚呢。
朱福根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你是说老苏那个家伙炒股票挣了不少钱?
夫人摇头说:重要的还不是挣不挣钱,关键是你得有个什么事情做,省得老是找我的麻烦。
朱福根自言自语地说:我还真不信,那个老苏能比我强到哪去。
老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说:对了,我记起来了,我有个外甥,叫小松,他可是一个炒股票的专家呀。他可聪明了,这几年用买卖股票的钱买了一套房子呢。要不这样,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给你指点指点。朱福根还在那里一个人嘀咕着:老苏,他还能选着黑马?
在小松的亲自的指点之下,朱福根跑到营业部开了户,交了保证金,糊里糊涂地来了个开门红,老伴给了他八万元,用小松的话讲,由于成功地利用了一次狙击庄家的机会,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资金变成了近十五万。翻了快一倍。可谓,初战大捷。
一时间,朱福根再见到那个老苏时,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朱福根再看报纸的时候,老苏总是坐在他的边上,听一听他对时局的一些看法和认识。老伴在边上就笑,说,我们老头懂个什么时局呀。老苏在边上却是一副媚态,说:嫂子,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象老朱这样见地深刻的。听到这时,朱福根把手中的报纸放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大落装订得整整齐齐的各种资料分析,对着那个哈着腰站在自己旁边的老苏说:看报纸只是我们需要完成的家庭作业的一部分,而最重要的一部分,还是在于对大盘、板块和个股有一个通盘的、总体的和综合的分析。不是吹的,做什么事情如果没有认真的精神,我的股票能够在一年里成长得这么快么?
那肯定不行,肯定不行。老苏点着头说。
老苏,你呆儿就别走了,留在我们这里吃饭吧,我们老朱很少这么高兴了。我买点菜去。
买什么菜呀,美食城,今天我请客。朱福根向后抹了抹自己那有些稀松的头发。
然而,在老伴的记忆中,这是咱们老朱进入股市后最后的一次请客。谁也搞不明白的是,自那以后,朱福根真正是买多少,赔多少,什么时候进去,什么时候被套牢。老苏把养老金赔光之后,洗手不干了。再见面的时候,老苏就问,朱哥,你什么时候也洗手呀。朱福根再不像过去那么牛了,总是先骂监管层,再骂机构,最后发着狠地说,我肯定会洗手的,但那将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金盘洗手。尽管当着外人的面,他的嘴很硬,可他的内心深处却虚得要命。做为一个坚信科学的人,朱福根总是相信,象自然界里的许多事物一样,股市里一定有某种可以归纳和总结出来的规律和法则,只要严格地以科学的态度来控制自己的投资行为,只要一切沿着逻辑出发,在大概率的情况下,自己的投资假想和推断都是应该成立的,因果关系是可以得到科学的印证的。
然而,股市就是这么一个奇怪之极的东西。关于投资纪律、投资理念、投资技巧之类的理论学习得相当深入了,也实践得够多的了,可奇怪的就是,这一次,用对的方法,下次在同样的条件下再次应用,就错了。这次斩仓斩对了,下次就错了,这次补仓把成本降下来的做法对了,下次还是同一只股票,同一个交易背景下,就会出现越补越掉,直到你斩仓的第二天,开始反弹。为此,老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敢轻易地拉开先生的裤子看,因为那里常常被老朱自己拍得红一块、紫一块儿的。为此,夫人暗地里对自己当初死活把丈夫往股市里推的决定有些后悔了。老朱呀,太认真了,老伴叹了口气。
朱福根的脾气开始随着股市的变化而起伏着。在很多情况下,股票是一个没有多少规律可寻的地方。越做,越发现,中国的股市里对于散户来讲,是无规律可寻的。到处是陷阱,到处是圈套。有几次,甚至出现这种情况,明明阻力位已经被有效突破,上升通道已经形成,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下决心买将进去,可就在这一天里,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自己上午买进去,股票下午就开始跌。有的时候刚好相反,刚刚咬紧牙关断臂切肘地把货斩出去,太紧张了,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之后,竟然发现股票又起来了。有几次,朱福根踉踉跄跄地从交易大厅里走出来时,双手夹额,对着苍天喊道:上帝呀,难道天空之中真有一只仇恨的眼睛专门盯着我交易吗?!
从小松那里出来之后,朱福根渐渐地陷入了一种极其缺乏自信的状态之中。已经是前半夜了。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沿街那些跳跃、闪烁的灯光已经稀少了起来。搏还是不搏?小松的消息到底准不准呀。有几次自己是通过小松无偿提供的消息赚到了钱。其中有一次,由于自己有点心怯,只赚了百分之五十就战战兢兢地从一只股票之中溜了出来,结果那次那只股票一口气从不调整拒绝回头地一路拉到近百分之三百。这成为了朱福根的一次投资教训。然而另外几次,通过小松得到的消息,却让他损失累累。回头一问小松本人,原来他自己也吃了消息的亏。不同的是,他不像朱福根这样喜欢跟股市较劲,发生情况不妙,就及时止损出局。这次呢,听小松的那口气,听小松说到这个所谓的基本上是一手的消息时的态度,能不能在飞天上面赌一次呢。如果把其中套得比较轻的几只明天斩出来,集中兵力,冲击一次。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这次真的又像上回风华科技那样,长它个百分之三百,不,不要等着那么高,这次别太贪了,只要等着它长了两倍,再走,那将是什么情形呢?那么我的股票总市值就将再回十万,到那个时候,我就真正地来个金盆洗手了。这次将是一次真正的金盆洗手了。十万块中,五万拿出来给老伴做那手术,三万块钱去报名参加一个欧洲十日游,也算是了却了老伴的一桩人生的心愿。想到老伴的病,朱福根突然情绪变得忧郁了起来。
搏还是不搏?人生能有几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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